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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eld Trip to An Kang – Art, Society and Cultural Consumption class ~
痛苦暫居的蒼白之地 – 安坑招待所
此次安坑招待所之行是高俊宏教授以藝術家姚瑞中「海市蜃樓」的藝術計畫為鍥子,給予課程學生關於荒棄建築與政策、歷史、文化消費等不同面向的議題進行探討,從而檢討身為藝術工作者在面臨廢墟更生或阻擋錯誤政策所應背負的責任及方法,回應藝術、社會與文化消費的議題。
安坑招待所地處新北市新店區安坑偏郊,於西元約1974年開始使用。白色恐怖時期,安坑招待所暫時關押政治犯並對其予以刑求、拷問,當時的國民政府會在此地進行定罪後將囚犯送往其他監獄服刑,之後在這裡將犯人的資料進行建檔,甚至將死亡的受刑者或死刑犯之臟器存放於此,讓這個招待所成為一個不只殘留了痛苦的記憶,更是扭曲的正義未及聲張之處。
由於這塊園區尚未整理且並未對外開放,進入內部還需旁敲側擊。從建築外圍各處人為的切口及進入區域後能找到的現代遺留看來,這些年已有為數不少的參訪者造訪此地。隨著高俊宏教授的引領,我們攀爬上一個支撐在圍牆上的鐵花窗,並在牆的另一端攀爬準備好的梯子而下,正式進入招待所的內部。在進入建築體之前,我們對這裡的亡魂及無法抹去的歷史進行祭拜,朗誦心經,獻上敬禮。
我們從原是後門的方向進入建築內部,看見的是存放犯人檔案的區域,但如今只剩下生鏽的鐵架被擱置著。再往內部走便是當時關押犯人的牢房,整個區域陰暗潮濕,陽光幾乎透不進來,每間牢房都只有頂部在厚重的牆壁上所挖開的一扇小窗,空氣窒息而令人煩悶。這裡的牢房大小不一,曾關押著每間十到二十人不等的囚犯,在過度擁擠、悶熱的狀況之下,受刑人不但無法同時坐下或躺著休息,也必須忍受著肉體上的創傷在惡劣的環境中腐敗。所有的牢房都被監聽以及錄影,房門內凹的透明檔板讓受刑人看不清楚外部,但從外卻能看到觀察到內部的各個角落,不只方便了控管,也成就了一個高度緊張、放大壓力的空間,讓受刑人在精神崩潰的狀態之中被獵取資訊。
從牢房區通往拷問的建築之間是一條狹長陰暗的通道,這趟路徑的目的是為了讓受刑人誤以為自己被關押在地底,用來增加他們的壓力及苦楚。走上樓梯離開通道之後看見的是一個透天的四方庭院,似乎在暗示著受刑人難以企及的自由,周圍則布置著不同格局的審訊室。建築內部許多的結構都在某段時間被移除了,露出殘破的磚瓦結構及隔音材,而包含在此所留存的檔案及存放的器官都被移除了,高俊宏教授猜想是某些單位可能對此處的秘密若是曝光將會造成的效應感到害怕而採取了行動。
在離開之前,學生問起此園區未來可能怎麼被轉型利用,高俊宏教授表示,附近的居民希望能活絡這塊地方,以兒童公園的方式改造;而部分文化人士則認為可以以景美人權園區作為範本,以實踐轉型正義。而高俊宏教授則認為,在修復歷史空間的過程應更謹慎思量,他更希望這塊園區能保留其殘破的現況,以更真實的面貌呈現歷史的遺留。一個廢棄空間的復甦不僅僅是一廂情願的理想,更需考量到不同文化、背景、階層、地方及政治的考量,在面臨各種複雜問題的交織之下,藝術家應該如何介入且達到平衡,將是需要被謹慎思考後才執行的。
在離開園區的一段路上是一個上坡地,往上走便能看見下午和緩的陽光。在離至今不到半個世紀的當時,這或許是難以計數的冤魂所從來不敢奢望的一段通往自由的路程。
– written by Sean Hsu